然而这并没有影响我的学习进程。我进大学时进了文科,并为自己的成功而高兴,但不久我就惊异地发现这里的气氛大不一样,我为我的愚昧而惭愧。我见校长时称他为headmaster,他却说:“我的称呼是大学校长president而非headmaster!”这似乎只是一件小事,但对于我来说,在经过北伐时期失学时的漫长假期,我把半柜子的英文小说都翻了一遍,甚至能把《金银岛》流利地背出,这件事就给了我一个极大的震动。真正的危机还发生在后面,一位来重建大学的英文教授,由于校长夺了他的权,他就辞职了。他看见我整天读英文,特别是当我问起英文诗中的平仄规律时,他就变得诚恳了,或者是他为我的情况而担忧。他问我:“你毕业后准备干什么?”我回答“:教英文”。他又问我:“在哪儿呢?”我糊涂了。他接着说:“听着,年轻人。用功是值得称赞的,我很喜欢你一点。但教会学校是我们传教士办的,教书的地盘都被我们占了。公办学校不会要你们,如果你们到那里教英文,他们全都会失业了。就拿我来说我在中国是一个教英文的教授,我回到母校匹兹堡大学只能改大一作文,我的同学还嫉妒我哩!难道你们不知道现在是科学时代吗,英文只是学科学的工具,你要是改学科学一生都不会后悔!好好考虑吧。”天啊!我想从教我英文的人那里学到一份可以谋生的本领,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,对我是多么大的一个震撼啊!我差点没晕过去。
为什么以前我没认识到这一点呢!英国的文学批评家赫兹利(Hazlitt)说:“没有年轻人相信自己会死。”我受到了羞辱,被打倒在地。但我的心在呼唤:重新振作起来吧!一个新的太阳又从地平线上升起了,那就是科学!记得在中学的最后一年,一个师范学校毕业的教师来到我们学校。他数、理、化、生物都懂。后来他得到了出国的机会,因为省政府教育厅规定,出国的人都必须考微积分,而我的这位老师恰好合乎条件,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微积分这个词。难道我也需要学微积分吗?我立刻发现我们大学没有数学系,但教程规定有微积分课,在大二开,我还有机会学这门课。
不久,我惊奇地发现我只能进生物系。因为我大学报考的是文科,如果必须要转到理科,我只能选生物学。并且我在大二才转系,也只有生物系才能接受我,如果要延期一年毕业,这就超出了我的经济能力。但是,我大一的生物学学得不错,教课的助教欢迎我转系。因为这说明他教得好。从此我掀开了我生活的另一页。
人生是曲折的,同样也充满着神秘与奇迹,谁能够预见十年后会发生什么呢?十月乃至十天以后会如何呢?那些之后教我的讲师们要比那位助教差远了,他们成了我发展的障碍。自从听了一个大学普通物理学的课,我获益匪浅,我大三时就申请选修一门化学课,代理系主任就禁止我学这个课,理由是课业负担太重,对健康不利。大四时来了位新教授,这些讲师们又和他商议,这个家伙决不能让他学化学,他学了会骑到你的头上!结果这个从芝加哥回国听过莱特(S.Wright)课的人也同意了他们的鬼话,这样我在大学里就失去了一个接受均衡教育的机会。
面对挫折,我坦然处之。我不管人家说什么,做什么,我只管做正确的事。由于我们学校的生物学很弱,而物理学很强,我为何不多学物理呢,教学计划包括一个主修和一个辅修,我就主修生物,辅修物理,这样才不会浪费我的时间。边缘学科有生物物理学和物理生物学两种,岂不都合适我吗,我还有一个更高的目标,就是成为一个物理学家。那是我的幻想,但它对我很合适因为我本就是一个幻想者。但此举并非胡闹,现在,我的两个儿子都成了美国颇有名气的物理学者。
没有一个在所有方面都比你强或差的人
竞争是生活的一部分,要想竞争成功必须要有策略。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;反之,亦然。没有一个在所有方面都比你强或差的人,这就是所谓人类的平等,一个总是有自卑感的年轻人,和一个总自以为比别人强的自负者,同样都是错误的。自然的规律是:你是你,我是我,不要和别人相比较。因为没有两个人能在完全相同的条件下作比较。因而最好的战略是用己之长克对手之短,这才是竞争成功的秘诀!我来讲一个自己的亲身经历。
我怎么赢得去英国学习的机会。如上所说,我的大学教育并非所想象的那么理想,我唯一的希望是进入北京清华研究院。在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失败后,我变得慎重起来,我考了清华研究院的西洋文学,并得到了300银圆助学金,数目不多,但可以维持生活。我看到这个系的研究生有七八个,而其他系则只有一两个时,我的高兴马上消失了!一个英文系的助教告诉我,他在上次庚款留学中考上了第二名,他在下一次考试时不愿再失败。这告诉我在出国的路上充满荆棘,前途渺茫。幸运的是我的救星来了,帮我走出了黑暗。正如我上面提到的,年轻人需要指导。